桑兰收入有多少?据媒体报道,桑兰的月薪有3万。
这是一家坐落在紫檀万豪行政公寓二楼的月子会所。20间豪华套房,产妇和婴儿分别由专人24小时看护,根据产妇情况“私人订制”合理的营养膳食。公寓楼内的儿童活动室、健身房和室内泳池对产妇和家人免费开放。收费按照房间和套餐分不同档位,最高一级每月10多万元。桑兰在2014年4月中旬入住月子会所,和儿子黄小宝成为了会所有史以来最大牌的明星。
黄小宝在月嫂的臂弯里酣睡,眉目舒展,皮肤白嫩。从出生时的5斤7两到现在的9斤1两,体格依然娇小。桑兰抱他的时候不多,腿上加一块海绵垫,支撑着她的双臂,月嫂在旁边指点:孩子的头部再高些。老公黄健打趣她,“还是我抱着儿子更舒服。”她与那些大腹便便的产妇相去甚远,瘦弱、苍白,嘴唇呈现不健康的紫色。怀孕开始的10个月,对桑兰来说更像场战役,或是一场豪赌,输赢只掌握在命运之神的手中,任何人无法预知。
桑兰能确定的是高位截瘫的她能够怀孕生子,那是17岁受伤手术后美国医生告诉她的“唯一令人安慰的消息”。她如今能做的是多吃、多睡、一周两次的检查,怀孕中后期,她连多吃也做不到了,因为妊娠糖尿病,医生让她控制饮食,一天三顿变六顿,杜绝一切含糖量高的食物。孕期中她三次高烧39度以上,血色素下降到8克,体位性低血压引起头晕,时刻担心帮助排尿的膀胱松弛剂影响胎儿发育,而这只是她担心的一小部分。感觉不到胎动,桑兰时常问黄健:孩子还在吧?
母亲陈秀凤在给桑兰导尿的时候看到腹部忽然凸起的鼓包,兴奋地大叫“孩子动了”。懵懂的桑兰模糊的感受到了婴儿的“拳打脚踢”在她这里只类似肌肉的轻微跳动。从那以后,桑兰经常闭上眼睛,集中全部意念,感受那种“跳动”。桑兰的剖宫产实施全身麻醉,黄健将那一个小时称为“鬼门关”,他看着老婆的血压一度飙升到210。像桑兰这样的高位截瘫患者最容易发生肺栓塞和脑血管破裂等致命性并发症,手术中,医生一方面运用检测麻醉深度的仪器来控制麻醉程度,一方面监控血液和血压状况。
医生给黄小宝的身体素质打了满分。桑兰和黄健在每一个前来探望的人面前为儿子像谁斗嘴。5个月前,桑兰在得知怀的是男孩时微感失望,从得知肚子里孕育了新的生命,她就觉得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儿。欣喜若狂的人是黄健,在B超室里,他不顾妻子的脸色,夸张得拍打胸脯,手舞足蹈。这位前北京队击剑队队员为儿子早早规划了今后的道路——一名足球运动员。他从小喜欢踢足球,却阴差阳错练了击剑,受伤退役后当上经纪人,现在拥有自己的体育文化公司,代理外国足球俱乐部的中国业务,和众多足球圈人士称兄道弟。
桑兰支持老公的决定,她从小有主见、目标明确,练体操、上大学、当教练,15岁的桑兰早已设计好自己的人生道路,只是随着17岁的那一跳,她所有的计划戛然而止。从此,她不得不面对那些接踵而至的“意外”,接受它,抑或打败它。
幼虫:挨打、受罚,即使是女孩子也不例外。
桑兰至今想不明白当初为何对体操那么执着。体校老师到幼儿园选拔体操苗子,层层筛选,只剩下四肢修长,模仿动作像模像样的桑兰。父母坚决反对,教练磨破嘴皮子,把他们的女儿说成“百年不遇的好苗子”、“未来的世界冠军”。桑兰母亲可以给出的唯一解释是女儿从小好动,吃完饭在沙发上练倒立,墙上一排黑脚印。
8岁的桑兰进入浙江省少体校,放假父亲去接她,到家后骑车带着她径直去了一所重点小学,劝说她再也不回队里了。桑兰微微心动。老实的桑兰是老队员欺负的对象,哪怕只是零食多,也看得别人眼红。换了新宿舍,心疼桑兰的父亲一屁股坐在靠窗的下铺上,边拍边叫“这是我们桑兰的啦”。然而,到了晚上,她的铺位已经易主。
假期结束,桑兰还是回到了队里。直到12岁进入体工大队,桑兰才真正体会了运动员的辛苦。挨打、受罚,即使是女孩子也不例外。惩罚的项目从仰卧起坐到爬绳,一层半楼高的绳子,爬到顶累得抓不住,唰地滑下来,腿上磨出泡,手臂磨掉一层皮。“如果我当了教练,只抓两项:科学训练、科学饮食。”回忆往事,桑兰坚定的相信她会是一名优秀的体操教练,不会让队员用饿肚子控制体重,也不会魔鬼训练。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她会在退役后先去北体大读书,然后再当教练。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她的那些教练中的一员,边训练边读书,为了文凭、职称熬白了头发。
1997年是中国体操队队员桑兰运动生涯的顶点,她在全国锦标赛和全运会的跳马项目上拿到了金牌。她的跳马单项被公认为全国第一,动作稳定。在这样一个竞争异常惨烈的运动项目中,公平竞争不过是一句口号。桑兰在错失97年世锦赛的机会后,她便预感到自己的体操之路即将走到尽头。
茧:她的标志是第一排的轮椅和奇特的握笔姿势。
“也许直到受伤后我才真的后悔练体操,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桑兰摇头微笑。她的语速很快,头部在讲话时习惯性的微微仰起晃动,不时耸肩膀,抬起细弱的胳膊,胸部以下的静止丝毫没有影响她强烈的表达欲望,她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人体最高的三个部位。她的右手在经过一年的康复训练后,手指可以弯曲成筒状,起先包裹勺子柄,然后包裹长方形的马克笔。对于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02级的学生们来说,桑兰不是爱国主义的符号,提到桑兰,会想起永远位于教室第一排书桌侧面的轮椅,和那奇特的握笔姿态。
1999年回国后的桑兰被清华附中录取,老师到她租住的房子一对一上课,初中三年级的内容,边康复训练边学习。走进校园的愿望依然迫切,接受白岩松的采访时,她提到想读法律,白岩松建议她学新闻。回想当年退役做记者的杨文意到体操队采访,桑兰为之心动。
不同于队友刘璇,由于没有国际大赛的金牌,桑兰为求学花费了整整一年,最终在残联主席邓朴方的帮助下进入中国最高学府。阻力也来自家人,母亲心疼她,父亲说她自找苦吃。陈秀凤在桑兰受伤后从钢铁厂辞职。上大学,不仅仅是桑兰一个人的事情,母亲专职陪读,父亲也要经常过来帮忙。
北京大学19楼108室,桑兰在这座教师宿舍楼里住了5年。那个年代,北大的无障碍设施为零。桑兰的父亲在楼梯上铺了块木板,方便轮椅上下。听到拉杆箱的声响,桑兰都会得意洋洋地说她不只是需要别人的帮助,也能造福大家。
蛹:在向往的美利坚,她听到了身体碎裂的“咔嚓”声。
喝着可乐、吃着麦当劳长大的中国80后无不对美国心驰神往,桑兰也不例外。她仅有的几次出国参赛经历全在美国,从华盛顿到达拉斯、亚特兰大,美国的吸引力还在于师姐头上别着的一排漂亮的小卡子,那是在美国买的,师姐自豪地宣布。桑兰没有想到,体操之路的尽头不是她的教练梦,而是身体碎裂的“咔嚓”声,这一切都发生在她向往的美国。醒来后的故事可以拍成一部中国式励志剧,主角桑兰的一句“我还能练吗”迅速成为家喻户晓的名言,她成为坚强、乐观的符号,爱国英雄。她被中美媒体称作“微笑天使”。接下来10个月的治疗和康复,也可以拍成好莱坞大片。桑兰得到了她之前不敢想象的关怀与瞩目,见到了“许多人一辈子见不到的大场面”。
1999年元旦,桑兰成为第一位在纽约帝国大厦主持点灯仪式的外国人。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都给她发了慰问信。时任中国国务院副总理钱其琛、驻美大使李肇星等政要纷纷前往看望。16年前的往事,做了母亲的桑兰印象模糊。然而,她清楚地记得坠落地面后她疼得大口喘息,说的却不是“我还能练吗”。“我感觉到有人扶着我的头,我第一句话说的是,‘都是他撤垫子,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羽化:“桑兰,这是北大,你怎能不付出呢?”
给予桑兰帮助的人很多,樊敏是其中之一。60多人的班里,男生只有8个,樊敏和几个玩得好的男生成了桑兰的“御用”搬运工,提前去宿舍接上她,或者约好在教学楼碰面。桑兰尽量和他们选修同样的课程,总提前20分钟到教学楼下。如今已在教育部办公厅工作的樊敏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桑兰的情景。一路堵车,桑兰迟到了半小时,面对60多个学生的注目礼,桑兰面红耳赤地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局促笨拙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镜头里从容的“天使”。
桑兰也难忘开学第一天的紧张和狼狈。中午被热情的同学推到农园,食堂里人满为患,轮椅无法挤到餐桌前,同学搬来课桌,她在门口匆忙扒饭,不时地被要求签名留念。那之后,她很少去食堂吃饭。堆了三张床和一张书桌的108宿舍,是她的饭堂,也是她的自习室。“每当累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桑兰,这是北大,是真的,不是做梦啊,中国最高学府,你怎能不付出呢?!”为她安排宿舍的学院党委副书记孙华评价她“勤奋不亚于邓亚萍”。
桑兰的笔记本上是一行行鲜艳的红色,她弯曲的手指只能握住粗大的马克笔,手掌根与桌面经年的摩擦,形成凸起的厚茧。写得手指抽筋,马克笔不停的滑落。漫天白雪的冬日,同学给她请假,桑兰拒绝。在赶往各个教室的途中,坐在轮椅上吃饭,因为害怕迟到而不敢多喝水。与师姐刘璇相比,桑兰的出勤率相当高,而且从不迟到。她渐渐和同学混熟,请同学到宿舍给她辅导,参加生日聚会,为学校的志愿者活动出任形象大使。在同学眼中,桑兰不再是头顶光环的名人,她阳光般的笑容发自内心深处,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普通学子,一个正常的人。
振飞:当世人仍将她看成从马鞍上摔落的小女孩时,桑兰已然脱胎换骨,化茧成蝶。
距离桑兰离开月子会所还有一周的时间,上周的复查,桑兰各项身体指标良好,黄健长舒一口气。孩子顺利降临人世,黄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为了家里的金毛狗和小白兔,他每天乐此不疲的往返于西北旺的家和东五环的月子会所。“姓黄的,看我抱小宝比你抱得好吧?”、“你感冒了,不许抱黄小宝,大肚婆把这块西瓜给你吃。”每个下午,房间里传来桑兰和黄健吵吵闹闹的声音,负责照看小宝的江阿姨早已习以为常,在她眼中,桑兰和黄健与其他许许多多的平凡夫妻没有差别。
黄健有着北京男孩特有的豪爽和健谈,刚认识时桑兰和父母正是被他的“好吹牛”吓倒,觉得此人“不大靠谱”。多年的相濡以沫,桑兰才渐渐发现了黄健的善良和体贴。记者的采访过程中,黄健细心地关上空调,为桑兰摆正从脚踏上歪到一边的右脚,那大概是他做了成百上千次的动作。“黄健做菜一流,每次给我做好吃的时候我就知道,吃完饭他又要出去和他的哥们喝酒了。”桑兰亲昵地数落老公。运动天赋上佳的黄健,如今不敢踢球、滑雪,因为“太危险”,如果他有个意外,谁来照顾桑兰?
李玮锋是黄健10年前在深圳做经纪人时的好友,彼时黄健偶尔和他聊起桑兰的艰难,李玮锋并未在意。几年后听说二人结婚,李玮锋很惊讶,没想到“帮着帮着帮成老公啦”,大头相当感慨,用“伟大”形容自己的朋友。从2006年二人在未名湖畔的流连,到之后几年黄健陪着桑兰走遍全国,默契在磨合中炼成,桑兰和黄健早已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桑兰也是黄健的一面镜子,每当他痛苦疲惫的时候,看着轮椅上的妻子,不由自主地问自己:什么是苦累?有她苦累吗?有她不幸吗?
“天价诉讼”后,黄健的母亲多次被人询问:你儿子是不是看上了桑兰的钱?这是一段被猜测、被质疑、被扭曲的爱情。黄健觉得悲凉,“有人说我们是无性婚姻,我肯定家庭不幸福,要找小三。这些人都可以闭嘴,你做不到,凭什么也觉得我做不到呢?”
桑兰生产后,黄健特意在孩子满月时举办了新闻发布会,桑兰接受了40多家媒体采访。之所以做这些,黄健说:“一方面是感谢关心桑兰的人,另一方面也是让全社会对高位截瘫的伤残人士有更充分的了解。”和保险公司达成庭外和解后,桑兰在国内的康复治疗、每月的护士费用和国外购买的药品、医疗用品都由保险公司负责。“我们只是拿回了桑兰应得的东西,过去这些年桑兰康复花费的一切保险公司并未赔付。”何况,在黄健看来,“十多年前,监护人早就应该代理桑兰打官司。”
一场前途渺茫的官司,隐匿在官司背后的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恩怨故事。桑兰还记得手术后的每个夜晚睡睡醒醒,做着同样的梦:蓝蓝的天空,阳光灿烂,她骑着自行车去体操馆训练。直到醒来后,感到身体的痛楚,然后泪流满面。她从不喜欢那个“微笑天使”的标签,她不愿意做一个符号或者摆设,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出来展示炫耀,承受众人怜悯的目光,她也不甘心蜷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自生自灭。当世人仍然将她看成16年前从马鞍上摔落的小女孩时,桑兰已然脱胎换骨,化茧成蝶。“对社会有用的普通人”——桑兰希望人们能够这样记住她。
成蝶:大学四年级的夏天,燕园学子第一次来到未名湖畔。
2007年7月,当高等数学终于从必修课变为选修课后,修满140多个学分的桑兰获得了北京大学文学学士学位,由于无法通过高数考试延期一年毕业。毕业7年后,和记者聊起共同的母校,桑兰的激动自豪溢于言表。然而,谁又能想象,这名燕园学子从未走进北大图书馆,在大学四年级的夏天才第一次来到未名湖畔,领略中国最高学府著名的“一塌糊涂”(一塔湖图)?因为她身有残疾,因为她不想麻烦为她操劳的父母。
“未名湖跟我想得一样,精致美丽。”当然,她也理解了为何同学们说那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爱情,是残疾人桑兰的禁区。看着同学成双成对,桑兰也曾期盼一段校园恋情,但那只是她心底深处的隐秘。
爱情却在2006年的夏天埋下种子。和桑兰久别重逢的前经纪人黄健邀上他人大附中毕业、在北大读书的哥们,带着桑兰直奔慕名已久的“西门烤串”,喝上两杯扎啤,吃得high了,黄健用皮带拉着她的轮椅在未名湖边的小路上飞奔。晚上8点,逃离闷热的宿舍,开车上妙峰山,周末灵山一游,黄健特意选了人迹稀少的小路,桑兰激动害怕得尖叫。
26岁的桑兰,直到毕业那年才真正体会了作为北大人的全部意义。彼时的桑兰,与8年前黄健初次见到的木讷、懵懂的小姑娘判若两人,自信、开朗,真诚中透着点小精明。黄健意识到,这个姑娘长大了。
双飞:除了满屋的垫布、药品,更让黄健感到不安的是桑兰和父母戒备的眼神。
说起1999年的相识,桑兰调侃手捧鲜花前来的黄健“是她的粉丝”,黄健“嗤之以鼻”,“谁是你粉丝啊,被莫慧兰叫去的,就是想让我给你俩吃饭埋单呗。”
从击剑运动员退下来的黄健一边当小学体育老师,一边考取经纪人执照,还在人大体育馆开了击剑俱乐部。视唐金为偶像的他刚刚给莫慧兰谈了笔电视剧合同,只有一集,费用却接近演艺圈一线明星的价格,“周迅当时也就两万吧,还有飞机、酒店和保险。”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的尿管、尿片、垫布、药品让黄健震惊,与那些东西为邻的是一张桑兰父亲的单人床,另一间房里住着桑兰和母亲。更让他感到不适的是桑兰和父母戒备的眼神,来自于一种极端的不安全感,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对金钱的迫切,却又对如何将那道虚幻的光环转化为生活的保障茫然无知。这是一道现实的选择题。离开媒体的镜头,“微笑天使”桑兰每天要导尿3次,准备好尿管、尿片、无菌手套、垫布,一次导尿要花半小时到1小时。大便3天一次,还要用开塞露、润滑油。父亲退休,母亲辞职,除了国家队和省里给的40万工伤补偿,桑兰所有的收入是浙江体工队每月支付的1600元工资,另加600元保姆费。10多年后的今天,她的月工资只增加了200多元。
黄健开始以经纪人的身份给桑兰安排活动。他给桑兰定位:退役运动员+残障人士,“她不能被体育边缘化,而体育也无法为她提供更广阔的平台,桑兰必须不断学习提高,与社会接轨,用积极向上的形象投身公益,为社会服务。”
桑兰成为全国志愿者协会爱心大使,以申奥大使的身份拍摄宣传片,为企业代言赚了人生中的第一笔巨款,40万,10多年前足够在北京买套小公寓。黄健很反感她穿名牌,也不鼓励她只为了钱走穴,因为那些和她的形象不符。
桑兰只是黄健代理的众多运动员之一,对于桑兰,黄健更多的是同情,其次是“练手”。如何包装桑兰这样特殊的、悲情的人物,让大众接受,对于刚刚涉足体育经纪的黄健来说,更像个需要攻克的小课题。
翻扑:信誓旦旦地说着“永不放弃”的小女孩,骨子里的坚持从未改变。
今年1月,北京某写字楼会议室,4个小时的听证会,坐在轮椅上的桑兰,挺着怀孕6个月的大肚子,通过视频回答一个接一个辩方律师古怪刁钻的问题。第二天,这样的律师询问又是4个小时。回国后,黄健接到代理律师的电话,“您的夫人不愧是一名优秀的运动员,心理素质太棒了。”也是在那一刻,与桑兰相识15年的黄健才真正了解,这个受伤后信誓旦旦地说着“永不放弃”的小女孩,骨子里的坚持从未改变,那从来不是一句懵懂无知的口号。担心妻子和孩子的健康,黄健原本打算推迟听证会的时间,桑兰却不同意,“我们什么没有经历过!”
2008年底,桑兰乘飞机返回北京,由于降落后工作人员40分钟后才送来她自己的轮椅,而导致即将飞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航班延迟。群情激愤,众多乘客指责她“耍大牌”。事后桑兰在博客上表达了歉意,但也陈述了自己的苦衷。高位截瘫患者需要特制的轮椅,而国内机场只提供简易轮椅,很多时候她的轮椅不能推到机舱门口。
当轮椅遇上飞机,桑兰的遭遇足够写成一本书。受伤8年,桑兰从未回过宁波老家,因为1000多公里的距离对于她来说太过遥远。为了将轮椅推到机舱门口,黄健曾和首都机场值班经理拍桌子。
“飞机门”刚刚平息,2009年9月,桑兰博客上一篇批评小保姆的文章和视频引发了轩然大波。一个月换三个保姆,是残疾人桑兰的无奈,“连我这样有点名气的残疾人都为这个发愁,更何况那些普通的残障人?”桑兰的初衷是反映家政市场的混乱,希望全社会给予残疾人更多的关注。只是,她的手段在众人看来过于激烈。
回想5年前,桑兰也承认由于激愤她的言辞欠妥。而黄健则有不同见解,他并不讳言自己是这两个事件的“幕后推手”,虽然也曾纠结互联网的传播会给桑兰带来一些负面影响,但“北京奥运会后,桑兰面临转型,淡化她的体育身份,而更多关注社会问题。桑兰不是意见领袖,她像一面镜子,照出人间百态。”
折翅:受伤十年后,天价起诉使“微笑天使”桑兰变成了“麻烦制造者”。
无论褒贬,桑兰这面镜子的确发挥了作用。央视《新闻1+1》和《东方时空》对“飞机门”和“保姆门”进行深入报道。
时任总理温家宝亲自主持了国务院家政市场办公会,而“飞机门”后,《中国残疾人运输管理办法草案》出炉。桑兰给总理写信,希望把康复医疗纳入医保,温家宝总理做了重要批示,卫生部等几个部委都给桑兰回了公开信。
受伤10年后,桑兰从“微笑天使”变成了“麻烦制造者”、“维权斗士”,而前面的“两重门”仅仅是她为残疾人抗争的序曲,2011年春天,一场维权大戏的g.c到来——桑兰宣布打跨国官司,状告5家机构和3位个人,为13年前的事故索赔18亿美元。
一时之间,桑兰变成了“哗众取宠、忘恩负义的小人”,许多人质疑桑兰“被利用”,而“利用”她的人自然是经纪人兼男友黄健。两个月后,“天价诉讼”尚未有任何结果,桑兰的代理律师海明曝出“桑兰当年曾受到性侵”,黄健状告海明侵犯桑兰隐私,桑兰维权团队内部矛盾重重。
从2011年开始打官司到2013年桑兰和黄健结婚,二人形容那两年“尝尽人间酸甜苦辣”。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侮辱谩骂诽谤,PS恶搞二人的照片层出不穷,二人在最无奈郁闷的时候,相对无言哭泣。黄健不再让桑兰上网。而他自己,在读到一篇描写他由于参加全国击剑比赛负伤而丧失生育能力的帖子时,愤怒地一拳砸在桌上,鲜血直流。
桑兰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维权之路会受到如此之多的关注和攻击,那不过是在她从一个无知的小女孩长成成熟的知识女性后,为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讨一个说法。“桑兰是这场官司的最终获益人,何况官司尚未打赢,如果最终赢不了,我能得到些什么呢?”黄健反驳“利用说”。对于来自网络和个人的恶意攻击,黄健都复制留档,“其实随时可以起诉”,只不过二人不想在官司尚未水落石出的时候“雪上加霜”,害怕“别人说我们逮谁告谁”。